君竹

踏遍青山人未老
风景这边独好

【宋子夜】欠酒(二)

升级打怪ing




“你若那时真不想跟我走,我拉不住你。”子夜文殊平平的语调在宋潜机耳边响起来。

“快闭嘴吧。”宋潜机颇有些讥诮地笑了一声,他屈腿靠坐在树下,身上衣裳破破烂烂,嘴里还松松地叼着一根儿狗尾巴草,“省点力气,一会儿还有硬仗要打。”

本以为出了那地宫算出了虎狼窝,没想到从密道进来,才算真正见到了虎狼。

他二人刚进密道,还未来得分辨这路通向何处,迎面而来就是两头妖兽,它们感知到闯入者,毫不犹豫地呼啸着扑了上来,那妖兽分明就是狮虎模样,可体型却比现今大了数倍不止,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整个密道。

宋潜机与子夜文殊同时闪身,他们一跃而起,身体牢牢贴住密道两边墙壁,孤光雪刃几乎是同时出鞘,颇有默契在第一时间起手斩向狮虎命门。

一刀一剑裹挟灵气,自上而下以万钧之力斩向妖兽咽喉之处。好在这一狮一虎虽然体型巨大,咽喉依旧如天下妖兽一般脆弱,这些年他与子夜文殊杀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,是故也未损耗多少气力,刀刃剑锋锐利无比,几乎同一时间割断了巨兽的咽喉。

狮虎庞大的身躯重重地倒在了地上,他二人还未及做下一步反应,只听头顶惊雷乍起,瓢泼大雨倾天而下,刹那间便瓦解了地上的躯体。

二人对这变故毫无防备,本能后退三步,而就在他们惊魂未定之时,那雨又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,连同地上狮虎的尸体与鲜血,周遭土地干干净净,仿佛刚才的所有打斗,连同那两头妖兽,不过是密道之中一个虚假的幻境。

宋潜机与子夜文殊对视一眼,彼此都有些不知名的心悸。

方才的狮虎分明就是那地宫里雕刻的模样。上古的妖兽,奇诡的大雨,如同幻境的地底密道,黄金打造的诡异雕像……

修真界怕的从来都不是危险,而是未知,那才是最凶险的事情。

前面不知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们,他们绷紧了神经,攥紧手中刀剑继续前进。大约两里左右,迎面出现了如同海市蜃楼的一片空地。地上长满青草,周遭是郁郁葱葱的大树和五彩斑斓的鲜花,树上甚至还结有红色的果子,整片色调鲜明靓丽,如同仙境一般。

这样的环境本能就会麻痹人的神经,它本不该有危险,可它出现在这里,便处处都透着奇怪,宋潜机不敢放松神经,他握住孤光,闭上眼睛,一点一点释放出神识感受着这一片土地……

“小心!”子夜文殊高喊一声,他一把拉过他,一双巨大的翅膀从方才宋潜机站的地方呼啸扫过,带起无比凌厉的风声。

宋潜机踉跄两步,他抬头,只见方才偷袭他竟是一只长着巨大翅膀的绵羊,天上还有一模一样的两只,三对纯黑色羽翼舒展开来,悬停在半空,真真可以说一句遮天蔽日。

绵羊眼球血红,俯身从高处冷冷地看着这两个闯入者,宋潜机被它们看的浑身发麻,几乎怀疑这绵羊下一步就要将他二人拆吞入腹。

真实的上古巨兽远比那黄金雕像要来得可怕许多,宋潜机看向子夜文殊,两人的表情已然凝重到了极点。

可奇怪的是,这三只妖兽并未在第一时间对他们发动攻击,它们停在半空,静静地看着他们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

等什么呢?

宋潜机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,当走到方才他站立的位置时,熟悉的翅膀再一次从高处呼啸而来。

他早有防备,后退几步,果真那绵羊又再次收起了攻势。

与其说是这绵羊在攻击他们,倒不如说是在,防守?

宋潜机立在原地,他环顾了一圈四周郁郁葱葱的青草和花,眉梢一扬,突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。

是不是长成这样的绵羊,它也还是绵羊,只吃草,不吃人?

这想法有些荒唐,可试一试倒也无妨,他打定主意,转头问子夜文殊,“你有灵药吗,上好的那种?”

“做什么?”子夜文殊有些迷茫的看着他。

“它就算长着翅膀——”宋潜机指了指天上的巨兽,“不也还是羊吗?”
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子夜文殊皱了皱眉。

“试试看。”宋潜机苦中作乐地道,“不行就算了。”

子夜文殊有些不太赞成他的法子,不过也就像他说的,试一试也无妨,他从储物袋里取出几株草药来,有些是院长临行前塞给他的,治伤,固本培元都可以,还有些是他上次在西海魔窟救人的时候缴获的,其中一株琉璃宝莲,晶莹剔透,珍贵无比。

宋潜机心说名门正派好东西就是多,他有些肉疼,但还是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放在地上放好,而后拉着子夜文殊,一直退到不能再退的地方,屏住呼吸,静静地等着天上的反应。

出乎意料的,那些绵羊真收起了它们黑压压的翅膀,它们从天空飞下来,四肢着地,低着头去嗅地上放着的草药。

三只羊挑挑拣拣,最终合伙分掉了那一株灵气饱满的琉璃宝莲。

而后它们直起身子,溜溜哒哒的走到他二人面前。血红的眼已然变成了熟悉的乌黑色,绵羊们低着脑袋,温顺地蹭了蹭两个人族的手。

天空惊雷响起,眼前的所有生物再次消失在滂沱大雨里,周遭一切都归于沉寂,只余手背处若有若无的触感,彰显着方才发生的一切。

“……这次运气不错。”宋潜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。

子夜文殊看着他,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“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。”宋潜机一哂,他拉了他一把,“走吧。”

如果宋潜机能回到说这话的那一刻,他简直想掐死那个乌鸦嘴的自己。

把他和子夜文殊搞成现在这个鬼样子的,就是接下来那片荒凉无际的黄沙大漠。

那大漠足有方圆数百里,无边无沿,甫一进去,便再分不清东南西北。

海市蜃楼之后是黄沙大漠,没准也挺符合大自然规律,宋潜机开始还颇为乐观,只是他们刚走不到半里,就看见黄沙覆盖的正中间,有一个近乎两倍海碗大的蹄印。

“这是……马?”宋潜机蹲下身,他捻了捻沙子,有些怀疑地道。

“是,又不是。”子夜文殊张开手掌量了量这蹄印的宽度,“当今修真界,绝没有这样大的蹄印,这几乎是寻常马的五到六倍。”

“那就是……”宋潜机与他对视一眼,他扯了下嘴角,“还好,至少不是一些奇怪的东西。”

话音刚落,地底黄沙无端震动起来,二人抬眼,只见百里之外满天黄沙卷起,马蹄声由远及近,似有千军万马自远处疾驰而来。

宋潜机本能按剑,却突然察觉到自己体内灵力竟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动静,他心中一惊,面对已经踏过来的巨大马蹄就地一滚,单手撑地,结结实实骂了句脏话。

他妈的,这墓主人真他妈不是人。

子夜文殊同样惊险避过这大漠杀机,他抬眼看那壮似千军万马的队伍,其实不过也只有七匹,七匹骏马一字排开,立于黄沙之上,气势雄浑,锐不可挡。

传闻上古有骏马名曰汗血,身强体健,巨大无比,一日可行千里,高速奔跑时汗渍从肩部渗至腿部,如同渗血。

这本是凡间传言,修真界日行千里的灵马自然不在少数,可如今他二人灵力封禁,如同凡人,面对如此高壮的汗血宝马,谁胜谁负,殊难预料。

这时头马再次动作起来,七匹骏马以头马为首,迈开四蹄绕他二人奔腾开来。宋潜机与子夜文殊背向而立,他们咬紧牙关,一错不错地盯着马匹动作。

下一瞬,七匹马同时踏蹄而上,宋潜机早有准备,他折腰从马腹下穿过,同时孤光剑手下一转,向后斜刺而出,直刺马腿。

他没料到的是,那马竟不像肉体凡胎,而是铜墙铁壁,孤光剑天下至宝,不仅刺不进马腿,反而竟有折弯的趋势。

受了攻击的马愈发暴躁地转身对他发起攻击,宋潜机低咒一声,他攥紧孤光,借着刺向马腿的那一点腰胯一用力,一个后空翻直直从马背上翻了过去,他拄剑撑地,险险避过踏来的马蹄,却又避无可避的落入了马匹包围的圈子里。

这七匹马站位看似杂乱,却及有章法,从高处看,竟像军阵。

宋潜机开始还未发现,后来才逐渐察觉到不对,七匹马不仅自己如铜墙铁壁,连包围圈也无一点缝隙,他与子夜文殊合两人之力,竟是左支右绌,渐渐支撑不住起来。

“上马!”宋潜机眼看不行,纵身一跃,单手撑住马背翻身上马,高声朝子夜文殊喊。

那马头高高扬起,疯了似的想把他甩下去,宋潜机牢牢抱住马脖子,手中剑鞘掉转往后狠狠一抽,“走!”

身强体健的骏马迈开四蹄奔跑起来,那马没有鞍,也没有缰绳,一路的颠簸让骑在它身上的人吃尽了苦头。宋潜机几次三番被甩下去,巨大的马蹄无数次差点踏在他身体上,没有嚼头的马嘴也无数次差点咬住他的皮肉,他在黄沙里翻滚着避开,又咬紧牙关重新上马,他不知道他跟马较劲了多久,一直到那匹马再也争不过他,精疲力尽地倒下去,而后被大风卷起的黄沙掩埋。

然后是第二匹,第三匹,最后他累得几乎瘫倒在地上,却看见子夜文殊义无反顾地翻身上了最后一匹马。

他是如此,子夜文殊也早已是强弩之末,他根本制不住看见同伴接连死去而彻底发疯的汗血马,那马发了狠,不过几下便狠狠地把他甩了下来,巨大的马蹄结结实实踩住他的左手,尖利的牙齿一口咬在他左臂上,生生扯下来一块皮肉。

子夜文殊忍着骨头变形的剧痛,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,右手一掌拍在雪刃刀的刀柄上,绝世的宝刀迅疾飞出,生生卡住了它还未合上的马嘴。

汗血马哀鸣一声,它高高仰起头,似是痛苦至极。

宋潜机好像突然明白了该怎么对付这马,他艰难起身,步履蹒跚地走过去。而后他举起孤光,用尽他此生最大的气力,结结实实从马嘴里捅了进去。

鲜血喷涌而出,溅了他满脸满身。

骏马巨大的身躯倒了下去,而宋潜机也再支撑不住,他腿一软,半跪着瘫倒在黄沙上。孤光剑与雪刃刀当啷落地,他缓了一会儿,喘着气,低头抹了一把脸,又用沾着血的手指颤抖着摸上子夜文殊的侧颈。

……

还好,还好。

他放下心,撑着最后一口气向前膝行几步,拿起了掉落在黄沙之上的孤光剑。

而后他拄剑抬头,看着苍天,露出了一个挑衅的,充满血腥气的笑。





大雨倾盆,一切东西如以往一般,照旧消散得干干净净。





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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